□邱仙萍
那天喊了一个货拉拉搬东西,看见车厢里处处散落着紫色的花瓣,是木槿花。师傅说是上午上班,拉了一车木槿花去饭馆。这两年丽水栽培的木槿花,在门客这儿很受欢迎呢,木槿的鲜花幽香、甜美、柔滑,能够炒鸡蛋、放汤、炖鱼锅,可是新鲜的花不大好运送,能送到杭州来的也是少数订制。
木槿花,是锦葵科木槿属的落叶灌木,原产东亚,和芙蓉花、玫瑰茄都是亲属,这批拉到饭馆紫红色花朵的单瓣种类,有别的一个姓名叫做“阿芙罗狄”,听起来,和古希腊神话女神阿佛洛狄忒很挨近。
在我儿时的回忆中,村里处处是这样紫色的木槿花。篱笆墙上,门前宅院,菜园子旮旯,每到夏天,紫色或白色的木槿花就摇曳生姿,婀娜而害臊地盛开在路旁。木槿和杨柳相同很好养,不怕酷日和洪水,扦插一根木槿枝条下去,根系能够扎进很深的土壤。年年岁岁,那些紫色或许粉白的花,好像就和咱们约好了相同,次序纷开。“夏至到,木槿荣”,木槿花的花期很长,从当令的盛夏一向能够开到秋季。岁岁年年,从孩童的回忆到现在,“四时兴,长相伴”,木槿花开满了咱们乡愁的回家路上。
看到木槿花,忍不住就想起了我的姐姐。她们在我心里,便是一朵朵美丽温顺,娴静羞涩的木槿花。
我是有福之人,有三个姐姐,大姐二姐和梅姐,她们岁数相仿,都是六十年代的。隔了一代的我,在她们的眼中好像不是妹妹,而是一向被当作孩子相待。
我家四个孩子,哥哥、大姐、二姐彼此间只相差了一岁,母亲一年一个连续生下了三个,我和他们相差了七、八、九岁。我的出世对高龄的母亲来说是个意外,但必定不是惊喜。据说是医师之前没有给母亲结扎到位,比及发现怀上后,孩子太大现已无法流产了,有点买三送一的意思。乡村的孩子早当家,除了洗衣煮饭挖猪草干农活之外,两个姐姐还有个使命便是照看我这个“小东西”。
大姐曾经是咱们十里八乡的一朵花,皮肤白里透红,身段高挑婀娜,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会说话。大姐手巧,织毛衣、裁衣服、做裙子都不在话下,我家相册里,相片最多的便是大姐。有一张相片她就站在宅院周围的木槿花旁,穿了一件其时很盛行的圆领针织毛衣,肩上批了一块流苏围巾,脸如满月,笑靥如花。
咱们有个表阿姨在杭州笕桥,大姐到阿姨家里玩了几天之后,杭州两个小伙子,含辛茹苦、千难万险寻到我家。其时我老家对外还没有通车,杭州到桐庐县城,县城再到我家,最少得两天时刻。中巴、拖拉机、自行车、11路步行等交通工具,逐个阅历,说是千里迢迢都不为过了。
大姐和姐夫后来到县城开过小吃店,做的豆腐包子很受咱们喜爱,比现在的建德豆腐包还好吃。大姐不喜爱碰钱,店里摆着一只装钱的铁盒子,客人自付自取。她喜爱看报纸和杂志,每年总让我给她订一份“钱江晚报”或许“都市快报”。一向到现在,大姐还会不打招待出现在我单位门前,拉着拉杆箱,拎个旅行袋,看起来好像是出差,其实里边装的都是我喜爱吃的各种宝藏:柴火灶烙的干菜饼、萝卜丝菜饼、番薯粉圆子、倒笃雪里蕻腌菜、手艺牛肉酱等等。大姐到我这儿并不便利,要倒腾三四趟车,来回总要四个小时,忧虑被我回绝,每次来总是冷不丁给我个忽然袭击。
二姐相对来说比较背叛,她喜爱文学,高中毕业之后白天干农活,晚上就方枘圆凿地倒腾文字 。夏天的午后,蝉在窗外不断聒噪,二姐带着我躲在楼上读小说,和懵懂的我说起《飘》里边的卫希里和白瑞德。咱们竖着耳朵,一边忧虑母亲上楼,一边就等着宅院木槿花旁,那扣人心弦的声响响起:“赤豆棒冰啊”。
我中学读书在几十里外住校,每次去要带一个礼拜的霉干菜和米。母亲是全家的领导,要建瓴高屋统筹安排,舍不得在我的霉干菜里边多放肉。二姐总是想办法支开母亲,趁她不注意,把案板上全部的肉悉数下锅给我炒霉干菜。所以我在同学这儿算是殷实的,到了周三周四,把罐子里的霉干菜刨个底朝天,竟还能找出肉来。
那个时分咱们没有洗发露,洗头发都是用香皂。姐姐们摘了木槿叶子,放在盆子里搓揉,很快就能搓出一盆碧绿粘稠的汁水,过滤了叶茎,兑了温水下去,用这样的水浸泡头发洗了,发质润滑柔软如丝绸,比现在美发店的水疗高档多了。姐姐们洗完之后,披着漆黑发亮的头发,迎着木槿花站在夏天的晚霞里,婀娜多姿,美得像是天边的彩霞。多年后,我读到《孔雀东南飞》中写的:“日出东南隅,照我秦氏楼。秦氏有好女,自名为罗敷。行者见罗敷,下担捋髭须。少年见罗敷,脱帽着帩头。”想起村里的小伙子有事没事,总喜爱跑到我家来串门,我大哥常常披了一身白床布,躲在门背面,冷不丁跳出来大喊一声“鬼来了”,常把那些小伙子吓得魂不附体,不觉莞尔。
梅姐是我二姐的高中同学,第一次见到梅姐,是她坐在宅院门前看书。一根辫子漆黑发亮垂在腰际,我想这个世界上怎样有这么标志的佳人,鼻子挺立挺拔,神态像极了红楼梦里所描绘的林黛玉:“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,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”。那时分哥哥在乡文化站作业,《红楼梦》整页整页会背诵。我想,梅姐的头发,也是用木槿花叶子洗的吧,才有如此水滑油亮。后来,梅姐成了我的嫂子,我就一向依照对两个姐姐的叫法,喊她梅姐。
两个姐姐出嫁后,梅姐和我走得最近了,她像我亲姐姐相同,记住我喜爱的口味,什么盐卤豆腐炖雪菜,番薯鸡蛋面等等。每次我回家了,都提早把我房间被子换了地板拖了毛巾备了,整得我像远方客人相同。爸爸妈妈年岁大了,脾气性情越来越像孩子,梅姐每天忙得像陀螺,奔走劳累。现在医院治病,都是用智能手机,不要说老年人,便是年青人也晕头转向。梅姐预定医师,研讨病理,配药、陪夜、照料,比咱们三个女儿尽心周到多了,俨然半个专家。前阵子我回家,看梅姐在给母亲洗头,88岁的母亲脸色红润,头发一半仍是黑的。周围宅院的篱笆上,木槿花开的正欢,顶风笑得明媚。
年青时分不听李宗盛,听懂已是不惑年。十年前,我看过余华的《兄弟》,其时并未读到心里去。前几天再看《兄弟》,那日是傍晚,快下雨了,初秋的气候现已有些阴冷,落叶开端一片片飘落。当我看到宋钢翻山越岭来看望李光头,带着五颗大白兔奶糖,李光头和宋钢隔着门板闻大白兔奶糖。我忽然想到,初中时分我走了六七个小时回家,包里放着一个带给姐姐的麻球,走了一半路,真实饿了,小心谨慎啃了一小口,再走了段路,又小心谨慎啃了一小口,等走到家里,麻球只要半个了,我献宝相同刻不容缓递给满心欢喜的二姐。
《诗经 郑风》里描绘:“有女同车,颜如舜华。将翱将翔,佩玉琼琚。”任韶光奔驰,那些开在我心里的木槿花,是永久不会凋谢的,一朵一朵,簇拥敞开,那样的鲜艳洁白,那样的温顺向阳,绚烂如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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