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网红校长”王树国卸职
教育部新闻办微信大众号3月19日音讯，日前，中心同意：张立群同志任西安交通大校园长（副部长级）、党委副书记；王树国同志不再担任西安交通大校园长、党委副书记职务。
王树国出生于1958年10月，他或许是国内任职时刻最长的大校园长之一。2002年，年仅44岁的他回到母校哈尔滨工业大学，成为其时“C9联盟”大学中最年青的校长。2014年起，他担任西安交大的校长，一同，他仍是国内闻名的机器人专家。上一年，环绕热议的“工科理科化”、校企协作、高校归纳革新等论题，一同身为我国工程教育专业认证协会理事长的他，接受了《我国新闻周刊》的专访。
第四次工业革命，大学不该顾影自怜
我国新闻周刊：你怎样看待“工科理科化”这一现象，背面的症结是什么？
王树国：“工科理科化”现象与咱们地点的前史开展阶段有关。革新开放后，我国的大学一向处于追逐欧美的状况，研讨以仿照和跟从为主，而欧美这一时期恰好是完结第三次工业革命后，工科已在相关技能范畴开展到天花板，大学开端寻求对工业技能背面内涵规矩更深的探究，所以呈现“工科理科化”的倾向。但我国的开展进程与欧美不同，咱们几乎是第2次工业革命还没完结，第三次工业革命就来临了，然后咱们跟着跑，随后又进入第四次工业革命年代。
近几年，世界范围内呈现许多新的技能和业态，这时实践已走到了理论的前面，社会对大学提出了最前沿的年代需求，但传统的大学形状却不习气这个急速改动的社会。“工科理科化”导向下，大学培育出的工科人才更注重论文的宣布，注重工科背面的理学剖析，却离实践越来越远，无法处理实践问题，也便是说，大学和社会是脱节的。
因而，咱们的大学现在必需求反思，第四次工业革命现已来了，假如大学还在顾影自怜，自我陶醉，不从自己构建的小圈子里跳出来，那将落后于社会的开展。
大学现在要怎样办？必需求理论与实践相结合，去拓荒新的赛道，工科教授要多去了解一些新技能的开展。但与此一同，咱们还要持续加强根底研讨，没有根底研讨，就没有0~1的打破。我以为不管是“工科理科化”仍是“理科工科化”都有失偏颇，大学的职责，特别以工科为主的大学应结合问题和需求，既根究最本质的物质世界规矩，也让理论和实践结合更亲近，去处理实践问题。
我国新闻周刊：大学应怎样革新，去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路途？
王树国：主要是两个交融，一是多学科穿插交融，当下的常识出产方法现已产生改动，不再是以单学科为主，而进入到学科穿插的常识出产方法，因而需求对整个课程体系进行重构，以习气新的年代需求。二是大学与社会深度交融，通过产教交融、科教融汇来提高人才培育质量，在交融中满意社会开展对人才的需求。
西安交大在2021年景立了未来技能学院和现代工业学院。未来技能学院现在建立了人工智能、储能科学与工程、智能制作工程和医工学四个专业方向，这是咱们工科人才培育方法革新的试点，走的路子便是产教交融、科教融汇。本科生完结根底课学习后，会进入实践阶段，真刀真枪去锻炼，并且整个课程体系重构后，改造了许多传统课程，设置了项目课，这叫项目牵引，整个四年，学生都是在边学边实践。
课程体系重构后，对教师的应战也极大。本来一门课，教师打好根底后每年重复讲就很轻松了，现在不只要和其他教师协作，并且要参加一个面向实践的项目。对教师来讲，这个项目也是新的，他和学生在同一个起跑线上，咱们是在联合起来一同立异。
咱们也期望通过这种重构构成一个导向，让教师知道，停留在本来框架下的常识体系已不再习气未来的开展需求，而需求和实践结合。这其实也是倒逼师资部队进行一次重构，师资部队对革新十分要害。
我国新闻周刊：有的教师说，我国学生在进入大学之前，从小学到高中了解的都是应试教育这一套，这和以项目为导向的自主学习方法彻底不同，因而许多学生进入大学后接触到项目制课程会觉得很不习气。这其实不是一个大学能够处理的问题，背面指涉的是我国整个教育体系和理念，是一个土壤的问题。那么，在革新土壤相对短缺的情况下，革新怎样持续向前推进？
王树国：现在咱们还处于一个过渡阶段。实践上，高级教育本身便是个指挥棒，高级教育怎样导向，初高中就跟着你怎样走。当下很大一个限制是高考仍是按分选取，由于还没有更好的方法来处理教育公正问题。但咱们办未来技能学院便是期望在初高中还没有彻底改动的情况下，构成一个导向：只要分数是不行的，要想将来进入好大学，学生除了考试成绩，还要有立异才能。所以咱们肯定不会由于学生习气不了，就降低规范，咱们期望通过这种革新培育出面向未来的人才，他们会更习气社会开展的需求。
我国新闻周刊：这种以项目为牵引的培育方法会是未来工科人才培育的干流方法吗？
王树国：我以为这种方法对工科人才的培育十分有利。美国有一个欧林工学院，是一所十分年青的校园，1997年景立，它的一个成功之处就在于采用了依据项目牵引的人才培育方法，这是一个十分大的改动，比传统欧洲的产教交融更进一步。学院会依据每个学生的爱好点，再结合实践需求，在入学之初就联合企业给学生建立一个项目，环绕项目，一个完好的课程体系随之产生，这是一种彻底个性化的培育方法。这种学习是自动的，他知道为什么学这门常识，未来或许用在哪个范畴。
欧林工学院的高超之处在于彻底跟上了第四次工业革命的脚步，给学生选择的项目不是随意选的，而是在未来或许拓荒的新赛道上。尽管我以为欧林工学院的理念值得学习，但要考虑到，其背面有着资金巨大的欧林基金会的支撑。欧林工学院在打造一个小而美的精英校园，每个学生培育要几百万美元，所以咱们不或许彻底仿制它的方法。
欧林工学院在招生时会问两个问题：“你想改动世界吗？”“你想通过什么手法改动世界？”这是为了查核两方面：一是看学生有没有大志和野心去成为改动世界的人，二是看学生感爱好什么，并且看他对未来是否具有幻想力，这些都和立异思想有关。
校长王树国在西安交通大学2023届研讨生结业典礼上致辞。图/受访者供图
校企协作，大学应更自动一点
我国新闻周刊：你屡次说到切入新赛道的重要性，咱们怎样才能认识到什么是一条新赛道？以储能科学与工程专业为例，西安交大早在2019年就申报了这个专业，2020年就取得国家同意，成为全国首个储能专业，但那时候储能商场还远没有后来那么火，你是怎样考虑的？
王树国：我其时提议设置储能专业不是空穴来风。一方面，我对动力范畴注重已久，未来，分布式动力是一个开展趋势，风景新动力不稳定出力的问题必需求处理，深海储能也是一个或许的出路，因而储能将是人类开展绕不曩昔的一个标题。正好我来到西安交大今后，发现这儿不只动力学科很强，电力运送等与动力相关的学科也很有根底。
另一方面，我对每一个国家层面的“五年规划”都有深入研讨，并且经常到国家发改委、国家动力局去和他们评论。因而，咱们一提出设置储能专业的主意，就得到了国家发改委的认可和支撑，所以我才敢申报。实践上，在专业被同意之前，发改委现已同意咱们筹建“国家储能技能产教交融立异渠道（中心）”，这就阐明，储能确实是国家未来动力工业规划中的一条新赛道，办榜首到时从大二学生中招生，效果比我幻想的要好。
所以，关于新赛道，榜首你要能提早看到，不能比及政府都出文件了还没醒过来；第二要和政府未来的规划相习气，不然即便你看得再对，政府没有发起相关方案，只单兵作战也不行，由于一个赛道开展起来需求多部分的协同作战。
我国新闻周刊：从长远来看，未来高校为了紧跟年代需求，新设工科专业是否必定要具有更强的穿插性？由于储能是一个典型的跨学科范畴，具有强穿插性。
王树国：不是说越穿插越好，穿插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进程，不是一个方针。不要为穿插而穿插，也不是一穿插就出效果，硬性穿插毫无价值。现在许多校园都走偏了，如同不把两个学科捏在一同就不时尚，这是过错的。穿插背面的本质是需求牵引、问题导向，因而在某些学科的开展方向上，或许会是单兵突进的。关于新设的工科专业，假如未来要有比较宽广的使用场景，必定不能锁定在一个小的商场范畴内。
我国新闻周刊：你前面谈到高校革新要产教交融。关于这一点，绕不开双师制，企业导师现在现已成为许多大学工科院系的标配。但实践联合培育中，企业导师往往沦为方法。在你看来，假如大学和社会进一步深度交融，校企协作方面，企业导师应扮演怎样的人物？
王树国：企业导师要做的是给学生供给一个真需求，让学生在真需求傍边再去提出新问题。与高校教师不同，企业看的是大局，是整个工业，不是单项技能，所以也能提出跨学科的问题。学生环绕这一问题去攻关，或许成功，或许失利，但校园要供给对失利的容错空间，这种实战状况下，会老练得很快。现在许多高校正双师制有误解，以为必需求看到企业导师呈现在课堂上，企业导师又都很忙，这一进程间就有对立，其实不需求，企业导师担任画蛇添足一下。高校教师在帮助学生去完善问题处理的整个进程中，本身也积累了经历，逐渐把这些经历浓缩成相对老练的培育方案。
大疆是怎样来的？当年是我把香港科大的教授李泽湘双聘到深圳，哈工大那时正在深圳建研讨生院。我给他10个学生，做的榜首个课题，便是大疆原型无人机。李泽湘既是学生的教授导师，又是学生的企业导师，由于他本身对企业运作很了解。我前后给了他100个研讨生，后来李泽湘和我说，这100个研讨生中孵出了50个“独角兽”公司（单个估值在10亿美元以上的草创企业），大学需求这样的教师。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大学和企业相互之间“不走动”。
我国新闻周刊：为什么会相互间“不走动”？产教交融现在面临的最大阻止是什么？
王树国：中心阻止仍是在于观念没改动。许多企业，特别是一些国企，产教交融的认识不激烈。其实产教交融是双向的，必定要让情投意合的人凑到一同。现在社会上现已有一批新式企业认识到未来的生存之道不是老赛道，而是工业新形状，它们对新技能和人才的渴求很激烈，有动力去和大学协作。而关于煤、油这类传统的资源型工业，或许相关企业仍满意于靠原材料挣钱。但最近，不少国企也开端动起来了，由于中心对企业的研制投入提出了要求。
其实，我以为在校企之间，大学的职责更大一些，咱们应更自动一点，不要习气等着企业找过来，大学更需求改动观念，要翻开围墙，自动去融入社会。教育主管部分也应该更自动出台一些利于产教交融的方针，这是一个体系性的问题，不能依托多挂几个牌子，增设一些渠道去处理。
校园“大而全”的年代已曩昔
我国新闻周刊：这几年许多高校都在对传统的课程体系和人才培育体系进行革新，但这些革新往往仅仅构成了部分小气候，难以向全社会推行，你以为原因是什么？站在一个大学管理者的视点，内部革新的应战是什么？
王树国：革新从试点推行到全社会的底子难点，是整个社会的点评“指挥棒”还停留在原地，或许说，整个外部点评体系没有改动的情况下，高校内部的革新再怎样先进，也难以推行。这儿说的“指挥棒”主要指政府部分的指挥棒，比方说点评大学要看“双一流”建造、学科点评这些目标。
还有一个指挥棒，来自商场，而大学对商场的反响相对愚钝。商场指挥棒对大学的影响往往滞后于政府指挥棒的影响。所以革新阶段，政府要考虑，怎样自动把商场需求变成指挥棒的规矩，现在政府在这方面的动力还有待提高。
现在由于“指挥棒”还没变，高校没有革新自主权，所以要害是政府要给革新必定空间。比方，产教交融都是跨学科的，但一进行学科点评又按本来的老学科去做，新的穿插学科不在教育部的专业目录中。教师辛苦做了许多，但进入不了点评体系，教师也就丧失了动力，部队也无法建造，并且连个专业都没有，怎样培育这方面的人才。
我国新闻周刊：你期望方针上赋予革新怎样的空间？
王树国：党的二十大今后，教育部部长怀进鹏开了一个小型座谈会，在那个座谈会上我谈了我的主张。我说我国高级教育革新是牵一发起全身的，不能一下就全面铺开，新旧体系之间需求过渡。抱负的方法是教育部先选择一批有革新思想、革新方案、革新实力和革新希望的一流大学，答应他们首要行动起来，去做全方位的革新。
像当年深圳相同，政府在全国“画几个圈”，答应这些高校打破旧体系的条条框框，摸着石头过河，未来大学的新形状应该是怎样样，赶快推出几个样板，看看5年能不能做出来。大学的创造力是无限的，假如能少一些束缚，把自主权给予校园，校园必定会放开手脚去做，自动去和工业结合，由于它看到的是未来的趋势。
其实，革新最大的应战是观念的改动：政府的观念，大学的观念，教师的观念，企业的观念。政府首要要在观念上进行革新，下面高校再谈学科穿插、产教交融。政府不同部分间的协作首要要打通。观念的改动能够靠规矩的引导，从这一视点而言，方针的及时跟进和政府对高校革新的支撑是极为重要的，政府一条新方针的出台往往能够破解革新傍边的若干问题。
我国新闻周刊：这样革新之后，传统上对大学的一些点评体系是否也会被打破？
王树国：现如今高校不该沉迷于各种排行榜中。教育是个长周期的事，不能急于求成，高校应该按理工文医这四大范畴，每5年进行一次点评，榜首，看大学在这些范畴的效果是否做到了“四个面向”，这也应是第四次工业革命布景下大学的办学思路。第二，咱们提出 “跑五”方案，每一个学科都要反思，地点学科范畴开展最先进、最具引领性的前五名是谁，有没有你，哪怕你不抢先，跟上也行。这种点评体系就把大学教师都导向干实事上，而不是导向争项目、争经费和争声誉。
我国新闻周刊：近年来，在传统点评导向下，我国大学的同质化开展越来越严峻，大学“越建越大”，许多都提出要打造世界一流归纳性大学。这种环境下，对西安交大这种以工科为优势学科的大学而言，应怎样清晰本身定位，找到一条更适合自己的差异化竞赛之路？
王树国：曩昔由于年代所限，许多大学都被潮流裹挟着，但我以为，校园“大而全”的年代现已曩昔了，特别对工科院校而言，我不赞同要“越建越大”。大学真实要做的是社会资源共享，这必定是未来的开展趋势，比方欧林工学院特别注重人文社科的培育，就借助于周围人文校园的资源。
真实衡量一个校园办的好与坏，一是对自然科学、对社会有什么本质奉献；二是培育出了哪些杰出人才。现在大学都求“大而全”，这是政府的导向问题，由于越大、学科越多，学科点评的基数就大，评上的概率也大。我以为，一个校园能办成一件事足矣，我国共有3000多所高校，假如每个大学都能在某一个范畴做出效果，我国也就不缺人才了。所以必定要差异化竞赛，每个校园都要有自己的特征。
我国新闻周刊：详细到工科教师部队，怎样真实破解“屈服论文，难下工厂”的问题？请你结合工科学科特性，谈谈工科应具有怎样的点评体系？
王树国：工科点评体系也要进行重构，工科教师就要“以奉献论英豪”，应予以多元化的点评，不管你研讨理论、技能，仍是做效果转化，或许教育科研偏重，只要对社会开展有利，校园都应该支撑。每一个赛道会有不同的考量规范，比方科研看的是根底理论研讨效果，效果转化更多看实践经济效益，教育科研偏重能够调查教师的立德树人水平缓根本的常识体系构架。总归，要点评教师的立异才能，而不会只数论文，这太原始了。
早在十几年前，我在哈工大时期，就拓荒了一个新赛道，为了鼓舞教师去做效果转化，我规划了一个关于效果转化使用的新职称系列，你转化做得好，就能够评高级职称。当然也不能过于走偏了。大学究竟不是企业，所以我提出，教师把技能转让给商场今后要赶忙撤回来，假如不愿意，你就转型为真实的科技型企业家，总归，大学和工业之间要打通，而不是相互隔绝。
我国新闻周刊：你能否总结一下，习气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大学新形状是什么样的？
王树国：首要，大学有必要在实践中不断把最新的常识融进来，然后再实践，这是实践--理论--再实践--再理论交互迭代的进程。我国现在有110多个一级学科，或许通过迭代和一个快速改动动乱期后，许多旧有学科被推翻，常识体系重构之后会从头进入一个新的稳态，足以支撑下一个百年的开展。
那时候，认知智能和6G通讯或许已开展到必定程度，大数据、人工智能成为一级学科。我开始估量这或许要到本世纪中叶，现在正处于过渡阶段，因而这几十年是革新要害期，假如这个阶段咱们没有跟上，就进入不了下一个阶段。
第二、大学的办学形状也产生了改动，也便是说，这个年代更需求大学与社会同步来处理社会开展的一同问题。未来，大学的常识垄断性不复存在，仅有能占优势的，便是其常识广度。这个特性对新技能革命特别重要，由于未来开展寻求的是体系思想。从这个视点来讲，大学有其不行代替性。产教交融、科教融汇正在推进大学形状产生重构性革新，这恰恰是我国大学现在开展亟需注重且要面临的课题。
记者：霍思伊
修改：杜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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